13
“哥提前更年期了吧。”权志龙尽量压低音量。这个地方于他们俩均是陌生的,他不想被拍到任何奇怪的画面。
崔胜铉无意义地笑了一声,然后突然靠近。权志龙心理反感,但不愿示弱,任他将移位的口袋巾重新叠好放正。
“那也是被你逼出来的。”崔胜铉肩膀后展,端详被他整理之后的成果,点头赞叹,还撩了下权志龙的头发,亲昵得让人害怕。
权志龙立即心生警惕。
“来,说吧,做着我的专辑呢,为什么溜走了?”崔胜铉拣了张椅子坐下,右腿翘起,整个人靠在椅背上,看似放松,眼神却带着审判扫视他的“犯人”。
“来日本?我和公司说过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权志龙心想: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崔胜铉的表现就像发怒的妻子盘问被抓奸在床的丈夫,“我猜你父母肯定知道,然后公司知道……问了永裴,他告诉我你在这,所以,只瞒了我?”他轻声道。
“本来打算后天就回去的。”角色对换的错位感,明明很好笑的,但权志龙实在笑不出来。
“这不是理由。”
“难道我出来玩两天也要和你报备吗?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,这么,”权志龙烦躁地抓了把头发,想了半天才想出个形容词,“小心眼?”
“小心眼是吧。”崔胜铉把叠着的腿放下,略微倾身向权志龙,“为什么不告而别?”
“……你问过了。”
“我问的是一年前。”
权志龙瞬间收回在崔胜铉的胸膛游移的目光,眯着眼睛锐利地直视他。“你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?”
“如果是,你的回答呢?”崔胜铉捕捉到权志龙的不快,更直接地挑破脓疮。
“与你无关。”权志龙再次别开脸。
“不,我觉得恰恰我就是那个理由。”这话和表白也没什么区别,崔胜铉却说得那么理所当然。
权志龙默不作声,他捏紧了拳头控制自己不要夺门而出。崔胜铉自顾自地说下去。
“你去法国之前,我隐约有点感觉,但就是不相信你真的会这么做,毕竟我了解的权志龙是把工作把音乐前途永远放在第一位的,所以你可以想象我知道以后的不可置信。”
“……很多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,想着或许是因为我?又不敢确定,毕竟,你也从来没表示过需要我做点什么,而我也就安于这种现状。”
崔胜铉没有兴师问罪,而是以退为进,权志龙不得不承认这效果更好。
“但不管悔恨怎样啃食我的内心,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抓你回来,就像那句电影台词,”他轻笑一声,“真傻不是吗?”
在法国无数个夜晚的痛苦寂寞,和这话一起,冲破了权志龙的防线,他受不了似的捂住了脸。崔胜铉恰恰说中了他的内心——渴望被挽留、没有立场的期待,是多么不适合一个先逃开的人啊。但事情过了那个时间点,就会像风一样飞走,任凭谁把心揉碎了掰开了,也回不到选择的那刻,挂念的人也不是当时的人了。
良久,权志龙才低语:“都傻。”算是变相回应了。
崔胜铉脸上浮现出一种梦幻的表情,让人怀疑他活在自我的精神屏障中。“所以我今天过来抓你了啊,”说的话也像是小孩子玩捉迷藏故弄玄虚的“恐吓”:“跟我回去。”
权志龙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,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,只是拒绝。“我参加完K的婚礼再回去。”
“我真讨厌你每次为了别人拒绝我的样子。”崔胜铉评论。他站起来,想把权志龙也拉起来。
权志龙不肯让他碰。“我答应过K了。”
“难道你是第一次失信于人吗?”崔胜铉讽刺他,“我以为你已经习惯让人失望了。”
权志龙的理智终于断了线,“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质问我的就是你。”
“是吗?如果我是冷漠,那你就是残忍。是谁说的要‘和我作为人生的伴侣一直走下去’,嗯?”
“你理解错了,我说的是工作伙伴。”
又来了,明知之后一定会后悔,但他却不能停止这种伤人伤己的行为,因为这样起码他不会输得太难看。
“今天你说什么都没用,必须跟我回去。”崔胜铉的耐心、温柔用尽,话里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。他粗暴地去扯权志龙的手臂。
“没听见我的话吗?我说了后天再回去!”权志龙激烈地挣脱了他的手“你是想被我揍,是吧!”
崔胜铉哼了一声,“就你那小猫爪子挠的两下?以前是我让着你罢了。”又说:“婚礼有你没你不都一样?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。”
“我没把自己看得重要,我只是不想跟你走。”权志龙说得很决绝。崔胜铉站在那,胸膛起伏,权志龙拧着劲和他对视。
崔胜铉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好久,突然流下泪来。他的反应变得太快,权志龙有些愣住了。
“为什么我来了,你还是不愿走?”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委屈,眼泪好大颗。“志龙,你在惩罚我吗?”
“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权志龙无声叹息,他已满身疲惫。
“那你到底是哪个意思呢?我受够了猜谜游戏!”崔胜铉突然爆发了,从发觉权志龙再次消失起他的情绪一直就处于极度的不稳定状态,又在被他拒绝时达到了沸腾。
灯忽然熄灭了。
权志龙可以听见隔着好远的会场中传来的惊呼声,但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沉默着,没有移动或说话。黑暗中分明有什么东西越来越重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大概过了十分钟,或者五分钟,可能三分钟都不到灯又亮了,但权志龙感觉像几个小时那么久。
崔胜铉已经整理好了情绪,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他几分钟前曾经流过泪。
“后天,期限是后天。”他对着沉默不语的权志龙宣告。
权志龙明白他说的是他必须回韩国的期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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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胜铉走后,权志龙没有回去K的单身派对,也没接她的电话,直接回了酒店。
他早知道把他们俩那点破事摊开了捋顺了说是这种结果——乏味无聊,还会把事情弄得更乱。
有些人本来就是不可以随便让他跑出既定的关系圈的。你们可以喝酒抽烟鬼混谈人生理想音乐甚至互相解决生理需求,但绝不能和他深刻的恋爱。越是不想失去的人,越不能对他产生独占欲,哪怕非常非常,非常渴望碰触。
这是权志龙后来才领悟到的,过程实在是太痛苦。
既做兄弟又做情人就是个悖论。权志龙本以为等不该有的感觉散掉之后,就可以回到原位,但暧昧不清了太久,感情线像被打乱了线头,找不到起点,也没有终点。
最让他崩溃的时候,是崔胜铉入伍之后,他的状态从来没有那么坏过,简直想跑到军队把崔胜铉解救出来。
他几乎要投降,几乎要挑明,甚至去跟崔胜铉求饶,去向他卑微地索取一点关心。但崔胜铉的态度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难以捉摸。
这就是分别的可怕,你以为熟悉的人会逐渐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,你们缺少共同的话题,连相处时都透着一股过分小心的紧张,你不知道时间和距离能把一段关系弄得这么糟。
权志龙以为是军队的同化,让崔胜铉失去了情绪感应能力,但后来,他自己也入伍了,却并没有好一点,反而变本加厉。于是权志龙明白了,他自以为“爱”着的对象不是那么需要他。起码不像他需要崔胜铉那样需要他。
算了吧,权志龙这般想,早点放弃,早点承认之前的妄想只是妄想,就不会两头受折磨,吊在半空总也下不来。
抱着这样的决心好不容易捱过了服役期,公司的一个决策让他的所有努力都白费。
他们要出《GD&TOP》2了。
好比给濒死的人一剂兴奋剂只会加速死亡那样,权志龙记忆里的,和崔胜铉的第二次的两人宣传期,像刀尖上的舞蹈,脆弱、美丽,痛到极致。
他当然可以拒绝公司的要求。但就算权志龙很想告诉在他身边的一直安于“队友”身份的人,他不想继续了,他却没有真的说出口,他甚至都没做到拒绝他来他家过夜。而崔胜铉出走又回来的亲密更像是一个玩笑。
所以他逃了,当忍到了一切结束之后。
权志龙把头深深埋入膝盖之中,闭着眼睛逃避这现实,就像他逐渐习惯做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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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章修得好痛苦/(ㄒoㄒ)/